茕茕之猫

寄北

插画家山田绿有很多花果与猫的插画。

猫大多是白色，另有黑色，或者恰到好处的花色。

花是凡花：木芙蓉，刺梨，凌霄，樱花，白茶花，绣球花……一墙，一角，一丛，一簇，一朵，一笔一笔画出来，有了新面貌：熟悉又陌生，如同经年后他乡遇故人。

果实大多是石榴，也有栝楼，皆是好颜色。

一只猫，或坐，或卧，或睡，或倦，或动，或静。

看它动如脱兔，看它静如处子，看它孤单无谋，看它倦困如白月团团，看它碧眼乌黑夜无边。

如此茕茕一只猫睁着眼睛与你对视：人生天地间，忽如远行客。

但是，这样旧颜色堆积的一垛春天里的一只猫，也让人想起一街暖景如绸，缓风挑帘处，有人浅窗端坐，窗外颜色罗列：淡紫，月白，水红，天青，鹅黄，旧粉。玉兰，蔷薇，栀子，李花，桃花，姜兰，牵牛，以及其上的云朵缓慢舒卷。素色凡花皆似盈盈一水间，脉脉不得语。

猫从一面绿墙向右而去，看不见的暖风从虚构的地方吹来，比如一首词里的庭院，一柄团扇缓慢摇晃，养着好月亮的荷塘，某页纸上蒲公英忽然长出透明翅膀的清晨，山寺桃花被钟声打落的下午，夕阳淌过花田的黄昏。

黑色的猫毫无理由又顺理成章地驮着一垛刺梨花，花浓叶淡，相见恨晚，既迷人又志在远方。石青色的背景上，仿佛棉花一样软，灯火一样暖。其时其刻，成了我们眼前醉卧花丛下的满目山河。跟着这一只驮着春天的黑猫，去往永不能抵达的远方。

一枝樱下，数朵旧纸色，一猫回头。仿佛听得到轻轻起伏的万种寂静：镜里时间，雨水和阳光一样充沛的虚幻之地，有着花枝一样复杂而醉人的小径，将有马匹，驮着十里春风，在每一个落满花朵的陌上与人萍水相逢。

七八只石榴经过颜色与笔划无中生有地创造、补充、发挥之后，一只白猫如千里我独行般坐立于石榴城堡之中，画所要表达的剧情变得清晰、完整、因果相连、合缝合榫。

一朵山茶花，一只猫。犹如身处某支寂静的花格窗下，明亮的时辰，空旷无谋的一只瓶。水在瓶里，白云在瓶里，旷野在瓶里，行行重行行在瓶里。

对着这一只只猫，使人仿佛遭遇一场叠袖沉眠，让心思走到事物深处。以及遇得见花朵一样芳香的梦境：梦里最多的大概是淡紫旧粉的一朵花两朵花、七八朵花，一枝垂垂挂下来风拂影动，仿佛春天的病女孩，静皎动人。

继而想起故事里的病女孩，穿着春光一样舒适的棉麻裙衫，抱着花朵前往某年某月，她被花丛下的一只猫梦见。此时，当有花影流衣，好风如水。她将穿过万顷月光，斜拂的花朵以及游动的香气，团着她的故事一起抵达梦里城池。

有很小的风吹来，夹带着幽微的香气，改变你的想法：它是每一个久别重逢的春天里，那醉卧花丛的邮差，曾牵着它的马匹行走于古老而陌生的街景中。松软的云朵堆积在它经过的路旁，一只小小翠鸟春光一样的叫一声，又叫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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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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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田绿

编辑｜檀焉